未收取全部制作費前僅交付有水印格式文件，是否為交易習慣？

【原創】文/汐溟

影視作品相關的制作及服務如特效、剪輯及承制的委托關系中，均涉及視頻文件或其他工作成果的交付。如果合同中未約定交付格式應為無水印格式，在未收取全部制作費之前，提供制作或服務的一方僅交付有水印格式的文件，是否為交易習慣？

2021年5月31日，甲與乙簽署《視頻廣告拍攝制作合同》，

主要約定，甲委托乙拍攝、制作視頻廣告片。視頻廣告片格式：HD。制作費分三期支付：1.本合同生效后3天內，甲向乙支付本合同總金額的30%；2.甲應于正式拍攝一周前向乙支付本合同總金額的20%；3.乙制作完成本合同約定的工作成果，并通過甲最終驗收合格確認后5個工作日內，甲向乙支付本合同總金額的50%。簽約后，甲向乙支付前兩期制作費。乙向甲交付了視頻廣告片供甲驗收確認，該視頻包含水印，甲未在驗收期內提出修改意見。此后乙要求甲支付剩余50%制作費，甲以乙交付視頻文件包含水印構成違約為由拒絕。甲以此為由拒付制作費尾款是否有法律依據？

首先，依據甲的主張，其行使的是先履行抗辯權或同時履行抗辯權，對于兩項義務的履行順序，應以乙交付無水印視頻在先或與甲制作費尾款支付義務同時為合同依據。而合同對制作費尾款的支付約定為“乙制作完成本合同約定的工作成果，并通過甲最終驗收合格確認后5個工作日內，甲向乙支付本合同總金額的50%。”甲乙各自義務的履行確實有先后順序，乙制作完成工作成果并通過甲的驗收確認。完成與驗收的標的物均是工作成果，而工作成果是視頻廣告片。前述約定中，并無交付的約定，更無交付格式的約定，僅約定乙制作完成工作成果。根據《民法典》第一百四十二條第一款的規定，有相對人的意思表示的解釋，應當按照所使用的詞句，結合相關條款、行為的性質和目的、習慣以及誠信原則，確定意思表示的含義。依據合同約定的文義，只要乙完成視頻廣告片的制作，其制作質量通過甲的驗收，制作費尾款即應支付。乙完成視頻廣告片的制作是種工作狀態，與交付及交付的格式無關。即便乙未向甲交付視頻廣告片，甲也可以對其進行驗收確認，例如，甲可以到乙處，現場查驗視頻廣告片，完成驗收確認。故而，在合同對交付格式與制作費尾款交付順序未作約定時，甲行使先履行或同時履行抗辯權無合同依據。

其次，合同約定了視頻廣告片的交付格式，也約定了制作費尾款的支付條件。甲主張乙應先交付無水印格式的視頻廣告片，乙則認為甲須先支付制作費尾款，此后乙才交付無水印格式的視頻廣告片。雙方對履行方式產生分歧。根據我國《民法典》第五百一十條的規定，合同生效后，當事人就質量、價款或者報酬、履行地點等內容沒有約定或者約定不明確的，可以協議補充；不能達成補充協議的，按照合同有關條款或者交易習慣確定。第五百一十一條規定，當事人就有關合同內容約定不明確，依據前條規定仍不能確定的，適用下列規定：（五）履行方式不明確的，按照有利于實現合同目的的方式履行。涉案合同只是約定，乙交付的是HD格式的視頻廣告片，但未約定是否包含水印，也未約定無水印格式的視頻廣告片應在何時交付。但是，如果交付了無水印格式的視頻廣告片，甲便可以順利使用，若甲拒絕支付制作費尾款，乙將承擔合同風險；乙先向甲交付有水印格式的視頻廣告片供甲驗收之用，甲驗收后支付制作費尾款，乙收到尾款后交付無水印格式的視頻廣告片。該種處理方式兼顧雙方的利益，符合公平和誠信的精神，可推定為交易習慣。退一步講，即便無法推定為交易習慣，依據有利于實現合同目的的方式來確定履行方式。乙的合同目的是獲得制作費，甲的合同目的是獲得合格的工作成果。乙交付有水印的工作成果已能使甲相信其能夠獲得合格的工作成果，在乙尚未取得制作費尾款的情形下，交付有水印的工作成果，是其對自身權益采取的保護措施，該措施的采取恰恰有利于實現其合同目的。該案中，法院也認為乙僅交付有水印視頻廣告片的行為，是其維護自身權利的表現，在甲未審核確認、未最終付款的情況下，乙的前述行為不違反合同約定。

最后，根據《民法典》第七百八十三條的規定，定作人未向承攬人支付報酬或者材料費等價款的，承攬人對完成的工作成果享有留置權或者有權拒絕支付，但是當事人另有約定除外。甲未支付制作費尾款，乙僅向甲交付有水印的視頻廣告片保留無水印的視頻廣告片，符合法律規定。

本文認為，在未收到全部制作費之前，制作方或服務方只交付有水印格式的視頻文件，具有行業慣例的性質，可視為交易習慣。

本文案例改編自北京知識產權法院（2019）京73民終2497號民事判決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