委托方未履行為編劇變更股權登記義務，編劇能否拒付合同款？

【原創】文/汐溟

如果編劇既是公司的股東也是聘請的創作編劇，此時編劇具有兩重身份：公司的股東，對公司有股權權益，承擔股東義務；公司聘用的編劇，受公司委托創作劇本，雙方之間具有委托創作合同關系。該兩種關系是相互獨立的法律關系。如果在同一份合同中約定，編劇從公司退出，不再擔任股東，同時約定編劇向公司支付編劇聘用合同中的合同款，若公司未變更股權登記，編劇能否以此為由拒付合同款？

2021年1月23日，甲與乙簽訂《編劇聘用合同》，約定以乙享有著作權的長篇小說為藍本，改編成電視劇文學劇本，稿酬為每集2萬元，共計50萬元。2021年7月13日，甲和乙簽訂了《解除協議》，約定從即日起解除《編劇聘用合同》，一切相關合作全部終止；電視劇劇本成功售出后，乙支付甲40萬元；乙在甲公司所占有的全部股權也一并退出，相關手續三天之內辦理完畢。乙將劇本售出后卻并未向甲支付40萬元，理由是甲并未配合其辦理股權退出手續。乙未依約支付40萬元的行為是否構成違約？

解除協議是甲乙雙方就解除效力及法律后果進行的約定，既確認了解除的事實，也約定了解除后雙方應盡的義務，以對合同進行必要的清理。解除協議實際是對《編劇聘用合同》的變更，具備合同的效力，雙方應該履行其中義務。其中，乙負有向甲支付40萬元的義務，甲負有配合乙變更股權的義務。兩項義務之間并未約定先后順序，通過約定內容，也無法區分先后順序。因為乙的股權并未變更，乙據此行使同時履行抗辯權，拒絕向甲支付40萬元。乙提出行使同時履行抗辯權的主張是否有法律依據？

我國《民法典》第五百二十三條規定，當事人互負債務，沒有先后履行順序的，應當同時履行。一方在對方履行之前有權拒絕其履行請求。一方在對方履行債務不符合約定時，有權拒絕其相應的履行請求。在合同關系中，當事人有時承擔義務群，即合同項下義務構成一個集合，集合中包含當事人所負多項義務，義務的性質有主要義務、次要義務和附隨義務之別。義務性質不同，對當事人合同目的的影響也不同，違反時所要承擔的責任也存在差別。

同時履行抗辯權，是雙務合同的當事人一方在相對人未為對待給付之前，可拒絕履行自己債務的權利。同時履行抗辯權存在的基礎是雙務合同的牽連性，即給付與對待給付不可分離。該種牽連性體現在三個方面：發生、存續和功能。發生的牽連性是一方給付義務不發生時，另一方的對待給付義務也不發生。存續的牽連性是指一方的給付義務消失時，另一方的給付義務也消失。功能上的牽連性，是指給付與對方給付互為前提，以維持利益的平衡。

該案中，乙的付款義務與甲的配合變更股權義務之間缺乏牽連性。首先，解除協議是對編劇合同的解除約定，編劇合同的性質，實際是委托創作合同關系，而股權退出的變更屬于公司法意義上的股東退股關系，兩項義務雖然被約定在一份合同中，卻并非基于同一法律關系。同時履行抗辯權中的債務，應以同一法律關系為條件。給付與對待給付之間的牽連性也以屬同一合同關系為前提。因此，乙以甲未配合其辦理股權變更手續為由拒付合同款，缺乏同時履行抗辯權適用的前提條件。其次，僅就功能而言，如果甲免除或抵銷乙的付款義務，但甲的配合變更股權登記的義務非經乙同意并不當然免除。

因此，當編劇聘用合同或者其解除協議中約定了不同合同性質關系的義務，義務之間通常不具有牽連性，不具備同時履行抗辯權的適用條件。一方無法因另一方未履行義務為由拒絕履行己方義務。

本文案例改編自北京知識產權法院（2018）京73民終18號民事判決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