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定影片榮譽及獎金歸協拍單位所有，出品方能否以無效或無法兌現為由拒絕履行？

【原創】文/汐溟

影片榮譽及獎金通常會在聯合出品合同中約定由投資合作拍攝的出品方所有。影片發起出品方對影片投資承擔盈虧風險，負責影片制作承擔包含侵權在內的法律責任，基于與影片制作的管理關系對影片的藝術及質量負責。因此，影片若獲榮譽及獎項應由影片出品方享有。但如果影片出品方與協拍單位約定，影片榮譽及獎項由協拍單位享有，該約定顯然有違常理。出品方能否以何種理由拒絕履行？

甲與乙簽訂《影片協拍協議書》，約定：甲為電影出品單位，乙為協拍單位；電影攝制費用由甲全部投資，收益及版權歸甲所有。該影片獲得柏林、戛納、威尼斯等國際大獎，所有獎項榮譽及獎金歸乙。獲得每一獎項甲獎勵乙100萬元。電影獲得每一個獎項后，必須由丙核準該獎項真假，該獎項核準真實后，甲將獎勵付給乙。后乙按時將電影拍攝完成并上映。丙向甲出具《證明》，內容為該電影在第五屆英國萬象電影節上榮獲最佳戰爭類型片獎、優秀原創故事影片獎；在第十屆俄羅斯軍事電影節上榮獲評委會特別獎。乙向甲索要獲獎后的獎勵款，但甲卻拒絕給付。理由是乙并非影片的制作單位，僅僅是協拍單位，影片所得的榮譽及獎項應該歸制片單位所有，乙無權獲得影片榮譽及獎項。協議對此雖有約定，但應屬無效條款。甲的主張是否有法律依據？

從行業慣例看，影片整體獎項應屬于影片版權方或者直接參與創作的人員如導演、主演、剪輯、配樂等。協拍者只為影片提供協助服務，既未對影片投資，也不承擔影片的法律責任，更未直接參與具有版權性質的影片創作，嚴格來講，其無權獲得影片的榮譽或獎金。但協議中卻如此約定，且甲應該在簽約時就知道該約定不合理，有違行業慣例，甲為何仍然同意呢？既然其向乙作出非正常性的利益給予承諾，當需要兌現時，甲又以前述理由拒絕，該拒絕理由能否成立？

承諾能夠兌現與承諾是否合法有效是性質不同的兩個范疇。當事人作出承諾只要合法就有效，就具備拘束力，應當履行承諾義務。但履行承諾義務受主客觀等多方面因素制約，不必然能切實保障兌現。從承諾相對方而言，當對方作出承諾時，其基于對承諾的信賴已經產生信賴利益，期待其履行后獲得履行及預期利益。若承諾作出者無法兌現時，承諾相對方期待利益無法實現。根據我國《民法典》第七條的規定，民事主體從事民事活動，應當遵循誠信原則，秉持誠實，恪守承諾。當事人應該有諾必守，此為誠實善意的基本要求。如其無正當理由拒絕履行，根據《民法典》第一百七十六的規定，民事主體按照法律規定或者按照當事人的約定，履行民事義務，承擔民事責任。作出承諾的當事人應當承擔懲罰性不利后果。

甲明知影片榮譽及獎金歸協拍單位乙享有的約定有違行業慣例卻仍然同意，該行為違反誠信原則。但是否有效呢？根據《民法典》第一百四十三條的規定，具備下列條件的民事法律行為有效：（一）行為人具有相應的民事行為能力；（二）意思表示真實；（三）不違反法律、行政法規的強制性規定，不違背公序良俗。甲是依法注冊成立的公司，具有相應的民事行為能力；與乙簽訂協議出于甲自愿，未受乙欺詐或有趁人之危等不當因素干擾，意思表示真實無瑕疵；榮譽權與獎金的分配雖然會剝奪影片制片者權益，但該權益仍屬民事權益的性質，即便其分配不當也不違反法律、行政法規的強制性規定，與公序良俗也無關。雖然會損害實際制片者的權益，但該損害是甲過錯造成，其損害由甲承擔賠償責任即可彌補。因此，甲乙約定有效。乙有權依據合同向甲主張權利，甲若拒絕履行，需向乙承擔違約責任。

本文案例改編自江蘇省高級人民法院民事判決書（2015）蘇知民終字第00197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