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創業”之名，但又不僅僅是創業

2021-03-10 09:54 發布

以創業為背景的故事層出不窮，前有扛起互聯網創業行業劇集大旗的《社交網絡》&《硅谷》，后有國產劇《創業時代》引發大規模爭議，近期臺劇《她們創業那些事兒》同樣冠著“創業”的名頭，創作者把將視角對準創業的女性群體。然而，以8.8驚艷開分，直降到7.6，比起編劇的前作《我們與惡的距離》，即使無意對比，也還是遜色了許多。而隨著評價人數的增多，從逐漸下跌的分數仍不難看出觀眾對其的評價。

如果抱著在劇中看到創業真實的心態來觀劇，很有可能會失望。《她們》改編自柴門文創作的漫畫《女強人俱樂部》，原作就沒有把搞事業、一路開掛當作主要內容，創業只是一部分而已，她更想表達的是女性在女性友誼支持下功成名就的事情。

如同臺詞中所說，三角形最穩固，故事也調整了漫畫原作的敘事視角，把大女主故事變成了當下熱播劇最常見的模式，三個女性平分秋色，共同擔任敘事主角。組成“創業小隊”的公冶小蔦、夏芷、林美季三人，每一個都標簽十足，分別扮演著強勢的管理者、不服輸的創意人才、玩轉一切的公關能手，但細看下來，劇情中卻給她們設計了許多與標簽完全不同的行動，甚至標簽也在逐漸模糊。

公冶小蔦，創業三人組的核心人物，在劇情前半段，她是活在臺詞中的女強人，是精通八國外語，被無數大公司挖角，連總經理都得讓她三分的特助。在這個形象層面，有一些相關情節加以展示，小蔦平日話不多，喜形不于色，既火眼金睛，能懲罰那些讓下屬替自己背鍋的不合格上司，又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用自己的職能幫助蒙受不公平待遇的員工。她每天騎自行車上下班，住在沒有電梯的公寓里，穿衣打扮是看起來是個比較接地氣的形象，而非那種真空包裝的獨立女性。

但是在觀眾對她產生期待之后，劇情中卻缺失了她個人狀態的陳述，只留下一個結果：她毫無緣由地找到夏芷表示自己想創業，并向對方伸出橄欖枝，邀請夏芷成為自己合伙人。而關于為什么她想要創業，何時開始有了創業的想法，因何選擇了現在的創業方向，劇情都并未給出交代，只是在一段對話中，簡介了小蔦的家庭背景：她是知名公司的女繼承人，從小與父親理念不和，想要創辦一家與父親完全不同的公司，因而走上創業之路。

這個理由勉強能說得過去，但小蔦創業后的一系列行為卻幾乎打碎了她之前的人設。她對自己的創業仿佛毫無設計，在選擇實體創業后，竟然能在只有500萬創業啟動資金的情況下，立刻拿出其中的480萬，全部用來購買創業產品---彰顯生活品質的餐具，原計劃是由發小的酒店直接采購這些餐具，她賺取差價，沒想到出現紕漏，訂單取消，貨品堆積，只能依靠人工地推。

一次性花光所有錢買貨，這樣做生意的邏輯很難讓人相信小蔦是一個商科天才。即使這一單成功，她們也只是賺取差價的中間商，后續的可持續業務又從何而來？這一設定來源于九十年代的漫畫，現在卻依然被保留下來，只能說創作者對創業有些想當然，用餐具作為創業具象的落點的確更易理解，但卻沒有把握時下創業的內核。

雖說對創業這件事本身刻畫不足，但在故事講到三人聯手創業之前，劇集營造的職場氛圍感都可圈可點，為什么強調氛圍感呢？因為看過之后可能對主角們所在的公司究竟是什么定位、有什么業務范疇還有一些困惑，卻一定能理解他們面臨的種種職場困境，這些職場問題則借由夏芷的故事線帶出。

夏芷，原漫畫中的第一女主角，雖比重被降為三分之一，不過目前角色職場、情感、家庭三條線索都交代的最清楚。她外號“夏清高”，是設計部職員，工作盡責，從助理做到設計師，接別人不愿意接的案子，每一步都是努力的結果。但因為人不夠圓滑，總是得罪玻璃心的上司和客戶，夏芷在工作中不斷遭遇危機，先是被客戶投訴，早就看她不順眼的上司順勢讓她做前臺；被調回原崗位之后，又被上司剽竊方案，還面臨職場性騷擾。每一個情節都做到了能讓職場人感同身受，例如會議討論時間，眾人都沉默不敢言，等著小蔦表態，小蔦肯定，大家才紛紛順著她的話往下說。這樣一種死氣沉沉，毫無個性可言的工作環境，會逐漸把其中的所有人都消耗殆盡。

而另一處情節設置同樣很有生活：小組為知名酒店設計周年慶典場地，夏芷考慮到客戶要求低碳環保，拿出一份簡約的設計概念，但小領導指責夏芷的設計方案太小家子氣，強行要求改成富麗堂皇金碧輝煌的樣子。這的確是十分常見的職場問題，放置在角色身上，夏芷這樣一個性格，被撤職做前臺也一聲不吭，從來不會為自己爭辯的人，面對這樣的情況，自然也是沉默接受，如果不是小蔦出手，她可能就要替上司背上黑鍋。

即使如此，夏芷也沒有想過要辭職。她在單親家庭長大，父親開一家飯館，母親是個要花女兒積蓄的不靠譜制片人。她追求穩定，所以比起從小就想要證明自己的小蔦，可以說毫無創業的動力，只有當小蔦點破，如果一直在這家公司，那么現實是，她的上升期已經被完全堵死，讓夏芷醒悟默默忍耐并不會讓自己成長，這才跟隨小蔦踏出創業第一步。

林美季，嬌嗲可愛的公司前臺，說話永遠用“人家”代替“我”，對所有男人放電，被大多數女人誤解。只有夏芷看出美季的原則和人際交往上的能力，盛邀她加入創業小分隊。

美季可以說是人物心理線最合理的角色，她并沒有那么強的事業心，經營網店只是為了賺外快，她從小被母親拋棄，要攢錢還家里的債。但對金錢的欲望沒有讓她掌握通過美色快速上位的技能，反之，美季期待真心的愛情，原則性極強，得知交往的總經理已婚，就立刻劃清界限。這種性格特質，讓她成為創業小隊里不可或缺的角色，圓融而有分寸，中和著小蔦的強硬個性和夏芷的埋頭苦干。很快憑借自己在人際交往上的長處，解決了創業的第一次危機。

劇集并沒有因為強調職場女性的工作屬性而削弱愛情線，反而可以說是超越創業，成為本劇更重要的點。目前呈現的三條感情線都有高光段落。夏芷對大學時代男友懷有眷戀，對方無故消失六年，憑著幾條逢年逢節逢生日的短信息，她還是以為對方心里有她，對一直默默守護在身邊的“五好學弟”鄭義男視而不見。林美季期待真愛，愿意主動追求，對鄭義男一見鐘情，但卻陷入愛而不得的困境，被鄭義男拒絕后，她誓要做女強人，半裝半真的表現喜劇感十足，但也能令觀眾共情：因為愛情難得，所以與其追求追不到的幻象，不如抓住手頭的工作。小蔦則被比她小很多的弟弟追求，趕上了一次姐弟戀的熱潮。

以“創業”為名，但沒有把創業作為主要敘事內容，如果從另一維度分析也許也是劇集的優點。創作者規避了自己不熟悉的領域，讓它仍然呈現三個都市女性的生活面貌，卻又與《三十而已》以及正在播出的《愛的理想生活》十分不同。它充滿了松弛的片段感，常對一處小情節反復描邊以交代角色性格，比如夏芷自己基本上也是公司食物鏈的底端，但會幫助因要照顧家庭而被辭退的清潔工仗義執言，還邀請對方去自己家的小飯館幫工。這也能解釋為什么小蔦想要選擇夏芷合作，她對工作和企業有忠誠度，任勞任怨不反抗，比起為了自己，更愿意維護朋友的利益。

劇情一直沒有大波瀾，總覺得少了些什么。細想下來，其實少的恰恰是狗血和巧合。比如夏芷在一瞬間放下六年執念，接受新的戀情的過程，完全可以被抻成好幾集。又比如夏芷-鄭義男-林美季的三角關系，也有無限寫戲空間，但作者都摒棄掉了。一個感情線占比很重的故事里，實際上可以沒有那么多狗血，也并不一定要設計過多錯綜復雜的糾葛，把角色置身于層出不窮的感情漩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