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攝《日光之下》時,有兩件事兒至今讓導演梁鳴印象深刻。一是為了抓取自然光,他不但在選景、計算日照時間上下了大功夫。拍攝現場,生怕錯過一絲暖陽,整個劇組算準時間、爭分奪秒,才讓冬日有限的日光照入這段故事。
二是零下20多度的東北實在太冷了!尤其在塑料大棚吃燒烤、跳舞的那場戲,別看片中大家玩的熱鬧,但剛搭的棚里冷到刺骨,據說,飾演谷溪的呂星辰穿了7條褲子,才能勉強維持。
《日光之下》劇照
不過,雖然天氣寒冷,但演員出身的梁鳴卻敏銳的觀察到環境對演員表演的影響。在極端氣候下,或許是源于身體的應激反應、或許是情緒亟需爆發,幾位主演伴隨天氣的變化,也在情感表達上展現出了奇妙的張力。
這段導演細膩的觀察,似乎是對整部影片的注解。故事中,因大雪降臨顯得沉寂的東北小鎮、相依為命的兄妹、海上的浮尸、紀錄真相的磁帶等本不相關的元素在此匯聚,一場「奇妙」的少女冒險也隨之展開。
作為導演處女作,梁鳴鏡頭下的東北往事既溫柔細膩,又肅殺危險,更難得的是,一切元素相互交融非但不顯得雜亂,反倒烘托出了一番神秘的底色。
所以,在11月27日《日光之下》正式登陸影院后,導演幫采訪了這位新銳導演,對于自己的創作和百花齊放的「東北電影新浪潮」,梁鳴都有冷靜的觀察。
巧妙的雙線平行敘事
《日光之下》的故事,由少女谷溪的視角徐徐展開,這位生長在東北小鎮的少女,從小和哥哥谷亮相依為命。雖然家境貧寒,自己也因沒有戶口遇到了失業危機,但有谷亮相伴,少女干凈的仿佛一張白紙。
然而,谷亮的女友慶長、海上漂浮的尸體突然出現,谷溪原本平靜的生活,霎時間曖昧不清又危機四伏。
作為男性導演,從女性視角出發無疑是巨大的挑戰,最早創作劇本時,梁鳴也沒有這種想法。但伴隨劇本逐漸成型,梁鳴開始走進每名角色的世界,此時,谷溪對愛的渴望以及內心的柔弱、細膩、敏感、堅強,吸引了梁鳴的注意。
不過,雖然對谷溪重點關注,但這個決心真不好下。拍攝過程中,梁鳴還是制定了多套方案,包括父輩的故事與哥哥犯罪的支線都盡量保留。直到剪輯時,導演心里的種子終于生根發芽,為了將少女的情感變化做到極致,影片在后期做了減法。從谷溪眼中觀察整個事件的敘事邏輯,才最終塵埃落定。
《日光之下》劇照
因為這一視角是從劇本、籌備、制作到后期的全流程修正,所以梁鳴沒少做功課:“首先我自己相對而言比較細膩,能關注到生活中的一些細節,所以不至于出太大錯。其次在創作過程中,呂星辰和王佳佳兩位女演員在詮釋女性角色的方法上給了我非常多的建議和啟發。并且現實中星辰剛好有一個哥哥,所以在第一次讀劇本時,她就特別能感受到谷溪身上的矛盾和糾結,這在創作時對我幫助極大。”
雙管齊下,兩位女性角色無論日常生活還是人生選擇都能令觀眾信服。同時,為了進一步增強現實感,梁鳴還大量勘景,希望找到記憶中上世紀末的東北景觀。
最終導演發現家鄉雖有些許變化,但還留存了一些過去的建筑和結構。所以通過回憶與找到的老照片,劇組找到了諸多當年的景觀。以開篇谷亮為谷溪搓澡一段為例,無論是老舊的澡堂還是門上稀疏的噴漆廣告,都有舊東北的風味。生活化的敘事,也在交代兄妹關系之余,瞬間將觀眾帶入場景中。
《日光之下》預告片截圖
有了視角,人物立住了,這段撲朔迷離的故事也拉開了帷幕,但梁鳴的「野心」不止于此。
從劇情看,谷溪三人的情感糾葛是小危機,但導演還通過海上的尸體與錄下犯罪證據的磁帶,設置了包裹在外的大危機,精妙的劇作結構在雙重敘事中顯露無疑。然而,處于事件之外的谷溪無法看到兇殺案的全貌,如何讓觀眾通過谷溪的視角窺探事件真相,再次考驗到了梁鳴的導演功力。
在此,梁鳴使了個巧勁兒。東北小鎮狹窄的情況發揮了優勢,谷溪除了自己的生活,也在不經意間完成了對他人的觀察。而兇殺案也在她片段的視野內逐漸拼接成了完整的事件。
同時,別忘了拍攝時導演制定的多套方案,據梁鳴透露:“所有人都有自己的結局,當時每個角色也都拍攝了ending。只是在視角確立后,沒必要強行跳出。我們一方面從清晰的人物主線中拿出劇情,另一方面通過最后幾場交代人物結局,整條故事線便順了下來。”
《日光之下》劇照
誠然,雖然只是處女作,但并行的兩條劇情非但不亂,設計的還頗為靈巧,梁鳴的敘事能力由此可見一斑。
更難得的是,通過上世紀末石油泄漏、禁漁期非法交易等歷史背景,影片還探討了特殊時期灰色地帶的社會問題,這些具有的強烈現實意義的話題,使影片在自然景觀之外,展現了東北電影的另一種「風貌」。
青年導演機會多了
才有了各地的「電影新浪潮」
說到東北電影,就不得不提梁鳴創作《日光之下》的原因。一是源于他對少年時期大家互相珍惜、內心純凈的懷念,借用木心那句有名的詩,就是「從前的日色變得慢 車,馬,郵件都慢 一生只夠愛一個人」。二是作為東北人,在老家他便聽說過邊境、海上漁民的故事,這些在三不管地帶「綻放」的惡之花,令梁鳴印象深刻。
其實近幾年來,關注東北的電影急劇增多,尤其是一批文藝電影問世,關于「東北電影新浪潮」的說法也開始流傳。
作為「新浪潮」的一股巨浪,梁鳴對東北電影的崛起思考頗深,在他看來,有三點原因起到了關鍵作用。
《日光之下》劇照
首先,是東北衰敗的自然與人文環境。
從上世紀開始,東北之所以被命名為「共和國長子」的重工業開始衰退。張猛導演的《鋼的琴》,便是對這一歷史時期的還原。加上80年代末,煤礦等資源被挖空,國家又禁止亂砍亂伐,東北的失業潮隨之蔓延。
直到如今,東北三省也沒有找到新的出路,甚至長期沉浸在憂傷的氣氛中無法自拔。這一肅殺的氛圍,形成了一種獨特的地區面貌。
近幾年來,伴隨求變的思索增多,新舊觀念的對立成為藝術溫床,東北電影也帶著思想性,展現出了生猛的力量。
《鋼的琴》劇照
其次,是一批東北創作者的成長成熟。
梁鳴以幾位同齡的東北導演舉例:“我今年36歲,《通往春天的列車》的導演李驥、《冬去冬又來》的導演邢健、《尋狗啟事》的導演蔣佳辰等都是30多歲。到了我們這個年齡段,有了拍電影的機會,想要講述的一定是東北人的生活。”
所以恰恰在這一時期,其實不止電影,整個東北文化都成集中爆發之勢,包括文學上,班宇、雙雪濤、鄭執等作家也在通過文字講述著不同面貌的東北故事。
最后,是市場給年輕導演的機會變多了。
在梁鳴看來:“影視寒冬與疫情發生前,隨著總票房的持續提高與熱錢的涌入,電影公司積累了一些財富,對電影人才的培養也愈發重視。所以各個創投開始涌現,甚至有豐厚的獎金幫助青年導演起步。”
這樣的大環境讓原本摸不到門檻的創作者找到了方向。這幾年我們能談論「藏地新浪潮」「杭州新浪潮」「貴州新浪潮」「內蒙新浪潮」甚至「東北新浪潮」,都源于機會的增多。”
誠然,正因為青年導演獲得了更多支持,目前越來越多有夢想的青年創作者看到了希望。在此基礎上,中國電影在地區上的廣度被拉開,更多不同文化、自然風貌的影片出現在觀眾面前,呈百花齊放之勢。
所以與其說是「地區新浪潮」走向繁榮,不如說是新一代創作者有機會在各地生根發芽,這也是未來電影行業能長期繁榮的基礎。
堅持電影夢想
市場環境越來越好,但對于梁鳴而言,從2012年創作劇本開始,這個機會已經等了6年。
6年間,他不斷修改與完善劇本,始終沒有放棄電影夢想。采訪最后,梁鳴也以自己的經歷為青年創作者鼓勁:“要勇敢、要堅持,6年多的時間我沒有放棄自己的劇本,最終才有幸拍了出來。但我也不希望大家在一棵樹上吊死,最好能同時發展幾個劇本項目。所以是堅持對電影事業的追求和熱愛,同時做好多手準備,相信始終堅持夢想的你,最終一定會拍攝出自己的作品。”
11月27日,《日光之下》已經在全國藝術電影放映聯盟上映,如今這部梁鳴導演的驚人首作仍有0.3%的排片,希望大家走進影院,一睹這段少女眼中的「東北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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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老九 來源/導演幫(ID:daoyanbangw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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