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在FIRST青年電影盛典上,為最佳藝術探索獎頒獎的嘉賓孔勁蕾說,雖然是第一次來到西寧,但看到這么多熱愛電影的年輕人,看到中國電影的未來,之后一定會多參加,多為青年導演的成長助力。
孔勁蕾(左)在FIRST青年電影盛典
誠然,影院復工之初,每一個有電影的地方,都散發著蓬勃的朝氣與生命力,這一下將孔勁蕾拉回到剛剛入行的年代。當時,第五代導演的崛起讓現實題材從主旋律中「殺出重圍」,電影人帶著最旺盛的創作生命力,將電影產業推向了「黃金時代」。
聊及這段日子,孔勁蕾說自己是幸運的,因為她不但在「黃金時代」遇到了幾代電影大師,更一舉奠定了自己對電影的理解。
幸運二字,孔勁蕾在和導演幫對話時總掛在嘴邊,這位中國電影剪輯大師,謙虛的就像剛入行時一樣。
第一次看《站臺》的素材,我震驚了
上世紀90年代,北影廠里還是剪輯車間、錄音車間這樣的設置,學習剪輯也更像是師父帶徒弟的傳統學徒制。
現在電影產業都在推崇工匠精神,而這只是上個時代創作者的共性。
在如此純粹的階段入行,孔勁蕾踏實的跟隨周新霞、周影、劉芳三位師傅學藝,并在優秀的項目中加以沉淀。1997年,帶著扎實的剪輯基本功。她以獨立剪輯師的身份參與了第四代導演滕文驥的音樂電影《春天的狂想》。
《春天的狂想》劇照
孔勁蕾說,三位老師教會她如何剪輯,經驗豐富的滕文驥導演,則在創作過程中,幫她對電影本體產生了自己的理解。
憑借《春天的狂想》,孔勁蕾在1998年獲得中國電影金雞獎最佳剪輯提名,也正是這一年,電影學院畢業的賈樟柯帶著《小武》接連在國際影節上獲獎,他的新作《站臺》也開始構思,剪輯的工作交到了孔勁蕾手中。
能為賈樟柯導演的重要作品《站臺》剪輯,孔勁蕾還是形容自己很幸運。但回憶第一次看到《站臺》素材的情景,她用了震驚二字。因為之前在北影廠剪輯的影片,開拍前會有嚴謹的劇本和細致的分鏡頭腳本,剪輯師根據二者工作就好。
但《站臺》的素材隨機性很強,首先賈樟柯會現場分鏡,其次拍攝時他也會靈感優先,創造大量計劃外的鏡頭。
為了將片子剪好,孔勁蕾一邊從從傳統的制作思維中抽離,一邊開始采用之前沒有嘗試過的跟進式剪輯方法。
《站臺》劇照
邊拍邊剪無疑增大了孔勁蕾的工作難度,但扎實的基本功幫了大忙,即便有大量計劃外的鏡頭,她在和導演溝通后還是能很好的將其融入到故事中。而在完成自己的工作之余,孔勁蕾看到了新一代導演完全不同的美學,劇組中熱愛電影的年輕人對藝術的不屑追求也讓她印象深刻。
記得一個細節,處理影片結尾時,有制片人建議在最終版本的三分之二處收尾,做成標準的劇情長片。雖然在此處收尾,影片的完成度也很高,但賈樟柯堅持要做編年體式的電影。這份堅持讓他將自己對創作的想法完整的呈現在《站臺》中,最終影片也成功入圍威尼斯電影節的主競賽單元。
有了這次合作經歷,孔勁蕾對賈樟柯的藝術修養和理念產生了共鳴,二人之后還合作了《世界》《東》《三峽好人》《二十四城記》等等經典影片,剪輯理念越來越默契。
《三峽好人》劇照
同時,和第六代導演同為一代人的孔勁蕾,帶著對時代、對創作、對電影的共情,開始和路學長、朱文、管虎、婁燁、楊超、張一白、盛志民、蔡尚君、刁奕男等人展開合作,并共同成長。
一部部記錄現實又具有強烈時代與個人特征的影片也由此應運而生。
我工作的三個方法
和幾位導演相識、相知多年,孔勁蕾說只要時間允許,就會一直合作下去。
但站在剪輯師的角度,她挑選項目會以劇本為主,導演反倒不是首要標準:“現在找過來的項目基本在劇本階段,我會從源頭給項目一些建議,因為在腦海中我會將他們的文字「翻譯」成影像,由此進行思考并作出判斷。”
這個能力聽起來有點玄,但卻是孔勁蕾不斷訓練的結果。譬如看到一部質量相對較低的影片,她就會在腦海中復盤,甚至重新剪輯一遍。國外有文本特別精彩的作品,她也會找到劇本,反復研究。
老話說,剪輯師是三度創作,因為無論劇本和拍攝結果如何,素材都會到剪輯師手中,剪輯師需要擔負起重新結構故事、梳理人物關系、確立影片主題的重任,必須具備編劇和導演思維。
在此基礎上,孔勁蕾還將剪輯師定義為后期編劇,尤其是素材量更多、類型更多元的文藝片:“像婁燁導演的《推拿》,在沒壓縮的情況下是三十個T的素材,片比達到了1:100。這就要求剪輯師必須具備一定的編劇本領,才能在剪輯時更好的整理素材。”
《推拿》劇照
為此,孔勁蕾結合前輩的經驗,總結出了一套自己的方法:
“首先要沉在素材的海洋里。只有反復觀看,把他們刻在腦海中,才能真正「靠近」素材,創造更多可能性。這是沒法兒取巧的。
其次,我會準備一米高,一米二寬的軟木板,并把每場戲起一個小標題,做成卡片,貼在工作板上。這樣能一目了然的看到全片的結構,方便調整。工作時,每剪一版就把卡片重新排列一遍,刪掉的戲就是剩在手中的卡片。
這就相當于打撲克,要規劃好手里的牌,或及時出手或棄之不用。
剪輯師孔勁蕾
最后就是當剪出的版本自己相對滿意時,一定要停一兩周的時間,讓自己遠離素材。過了這段時間回頭再看,一定會有全新的認知與靈光一現的新想法。
但使用這個方法時要注意,一定要有自我清理的能力,完全走出之前的構思,否則只是時間流逝,回過頭再看素材,還是混沌不清的。”
擁有扎實的剪輯基本功,并對電影有充分的理解后,結合這三種方法,孔勁蕾得以解決大部分剪輯問題。她說,剪輯師最擅長的就是移花接木大法,觀眾看到的連續劇情,或許某個鏡頭根本不在導演設計的位置。
所以,就算后期缺乏素材,甚至沒有補拍的可能,她也會通過打亂時空的方法,創造新的單元、新的故事。
這種對素材的了解程度以及出色的剪輯能力,是剪輯師能否高質量完成三度創作的關鍵。
尊重故事、尊重創作
特殊的2020年,疫情對電影行業造成了巨大沖擊,孔勁蕾和青年導演合作的項目也停滯許久。
雖然剪輯是后期工作,無需現場拍攝,但孔勁蕾已經習慣和導演面對面溝通,否則不但無法充分理解導演的對故事的構想,更很難碰撞出創作的火花。
好在伴隨疫情得到有效控制,4月,項目又開始有條不紊地進行。
近幾年來,除了和刁亦男、管虎等第六代導演合作,由青年導演魏書鈞執導,今年參加戛納電影節的中國影片《野馬分鬃》,也是孔勁蕾在疫情期間克服困難完成的后期工作
《野馬分鬃》劇照
在孔勁蕾看來,青年導演的電影有更強烈的自我表達意識。她的任務就是要輔助導演,將導演的意識更準確的呈現出來。“也許不那么完美,但一定要找對屬于他的面貌,不能顧左右而言其他。”
專業、尊重、謙虛,是剪輯師孔勁蕾給我們的第一印象,難得的是,這份印象貫穿始終。
剪輯師孔勁蕾
聊及未來,除了繼續深耕剪輯事業,將上世紀中國電影的匠人精神傳承下來,孔勁蕾還希望自己寫劇本,講述一個她喜歡,也適合傳遞給大眾的故事。
幾年前,她在《讀庫》看到一個人物傳記,特別想改編成劇本。但一方面是對人物所處的時代背景不夠了解,為此她翻閱大量背景資料,做足了前期準備工作。另一方面,就算剪輯時有編劇思維,孔勁蕾還是希望進一步提升編劇能力。
“編劇要做從零到一的工作,我特別欽佩。所以如果真的要創作劇本,必須要有相應的能力,尊重故事、尊重創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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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老九 來源/導演幫(ID:daoyanbangw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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