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春江水暖》的「番外」

2020-08-29 09:20 發布

八月，沙灘，電影。

三個詞匯組合在一起，是我們能夠想象中最為絕佳的“露天電影院”。以沙灘為席，銀幕從海浪邊緣延伸，打開內心，置身于露天放映的空間。在南戴河蔚藍海岸，逃離城市喧囂，FIRST影展沙灘展映讓想象成真。

偌大的銀幕，耳畔吹拂著海風，遠處粉紅色的晚霞鋪陳開來，海天交織中，視角所及的光影是那般純粹。三天的放映，FIRST影展方精心挑選了《修容鎮》《家庭式》《媽媽》三部短片，帶來《八月》+《下午過去了一半》，《春江水暖》+《夏風沉醉的晚上》兩部長短片組合形式的首次全球放映，2K標準的放映設備，比肩室內影院的視聽效果，于影迷而言，足夠“驚喜”。

FIRST影展沙灘展映現場

驚喜的，還有那些銀幕里個體的生命經驗，經過影像傳遞給每一位愛電影的人，觸動內心的那片深海。

比如《八月》的童年“散文詩”，不僅僅是對90年代人文氣韻的生動呈現，更是通過時代挽歌的形式致敬了一代人的理想，平實的黑白影像描繪出成長的詩意與浪漫，顯得尤為迷人。這段成長，延伸至短片《下午過去了一半》之中，當熟悉的巷子和小院出現，那個一眨眼就長大的少年張小雷，何嘗不是你我，在一個安靜的下午，找回丟失的東方日常和生活。

還有《春江水暖》的四季流轉，富春江緩緩飄蕩，拉開離合悲歡的卷軸。從夏到春，一家三代人的生活群像，將中國式小人物的無奈與認真生活的矛盾狀態盡收眼底。一種辛酸的共鳴感，在短片《夏風沉醉的晚上》中再度被觸及，160米的房子、貴重的高檔手表，原來橫亙在顧喜和江一愛情中間的，不是某個人而是世俗。還好，那沿江而上的船只，宛如無聲的吶喊，釋放被世俗壓抑著的理想和自由。

燈光暗下去的時候，電影在你的面前，燈光亮起來的時候，電影留在你心里。

那么，電影之外，《八月》的導演張大磊、《春江水暖》的導演顧曉剛又在思考著什么？兩部短片暗藏著哪些深意？在8月的尾聲，影片放映過后的午夜，導演幫與他們聊了聊。

01.《下午》：一種生活與東方日常

不是每個人，都能成為自己理想中的大人。

電影《八月》的故事，以12歲少年張小雷的視角，將我們帶入上世紀九十年代的內蒙古小城。結束了小升初考試的小雷迎來了自己的暑假，然而這個夏天他的身邊發生了很多事情，暑假似乎并不是他想象中的樣子。

“下崗大潮”使得一家人的處境發生了微妙的變化。作為電影廠剪輯師的父親工作難保，卻堅信在新規下依然能夠“憑本事吃飯”而清閑故我。母親則為了小雷能上一所好中學東奔西走，成為家里的經濟支柱。

一切都在，那熟悉的聒噪蟬聲、吆喝的商販、慵懶的貓咪、二八大杠單車；一切又似乎永遠離去，卡住的錄像帶《出租車司機》，背井離鄉的父親，離世的姥姥，還有道別的歌聲。沒有沖突、對立或者批判，影片就像一首散文詩，輕盈，平靜地訴說看似尋常的流變，一點一點，滲透著時代變遷下的命運起伏。

《八月》劇照

導演張大磊說，《八月》對他而言，不僅僅是一部電影。它是一種自我發展的方向、判斷的標準，以及未來的道路。

他沒有食言，短片《下午過去了一半》正是《八月》情感和表達方式的延續。依然是8月的夏天，依然是那個院落和家庭，依然是關于回憶和情緒的影像記錄。

五年過去了，姥爺的小院里生活平靜綿延，日常細碎在家庭成員間流轉。父母眼尾身姿被揉皺了些，雙截棍不離手的小雷長大了，還是寡言。姥爺用輪椅推著西瓜進院，雙眼含笑，看著熟悉又無法常常見面的親人，這個靜謐的下午，那樣平常，那樣珍貴。

每個人都發生著變化，好像是《八月》的“番外”，《下午過去了一半》又勾起了久違的溫暖記憶。小雷留長了頭發，拍攝了個人短片，做好去俄羅斯學習電影的規劃。父親和母親肉眼可見地多了滄桑感，眼神卻透著堅定，少了迷茫。陽光照射下的小院，灑滿婆娑的樹影，搖曳著離別前的惆悵。

《下午過去了一半》海報

導演張大磊所理解的《下午過去了一半》，是一種生活與東方日常。他如此解讀這部短片，“小雷已經成長為青年，從他的身上，你能看到一些社會屬性。他的性格，包括他跟父母的關系，好像也不太一樣了。他，反倒更像是現在的我自己。如同小雷放給姥爺的短片一樣，車來車往、一刻不停，可能我們離開少年之后的生活，大部分都是這個樣子吧。”

導演張大磊與影迷現場連線

離開家鄉，到繁華都市闖蕩。也許，我們都是片中的小雷，希望有一個靜謐的下午，停下來，歇口氣，與身邊的親人聊一聊，重拾生活讓我們忘記的東西。亦如《八月》的舒緩平靜，《下午過去了一半》流露出一種遺憾，但也帶著一種幸福。在導演張大磊看來，“小雷至少在這個下午，又重新能夠像小時候一樣，坐在葡萄藤下，去體會時間像天上的云一樣，慢慢地流動，去體會身邊的老人對他的關懷，去體會生活本該有的那種節奏和樣貌。”

02.《夏風》：關不住的自由和理想

《春江水暖》+《夏風沉醉的晚上》海邊放映的那一天，導演顧曉剛坐了四個小時的汽車，從北京趕到南戴河蔚藍海岸。影片字幕升起，銀幕上方的大燈亮了起來，顧曉剛被策展人請到舞臺中央，他一路小跑過來，聲音有些喘，卻透著抑制不住的喜悅。

從2017年夏天開拍《春江水暖》，到2020年夏天《夏風沉醉的晚上》放映，三年時間好似一個輪回，一種呼應，讓這幅展現當代中國市井風貌的畫卷愈加豐盈。看到兩部影片以如此連貫的形式出現在大銀幕上，顧曉剛形容一切的付出都“值得”。

導演顧曉剛與影迷現場交流

時間回溯3年前，那時的顧曉剛本想拍一部電影紀念父母開飯店、拆遷、退休的時光，講述他在飯店成長的一些故事。但在劇本調研過程中，城市變化給顧曉剛帶來很大沖擊，他覺得可以去構建一個城市版圖，去呈現一個城市的時代特征。在這個想法的基礎上，他架構出一個家族故事，關于親情和利益。

故事發生地杭州富陽，是導演顧曉剛生長的家鄉。他很自然想到一幅著名畫作，六百年前元朝畫家黃公望以杭州富陽富春江兩岸風貌畫下的《富春山居圖》。為了能夠呈現富春江畔山水草木在時間之中的真實變化，顧曉剛選擇了按照真實季節來拍攝的方式創作這部電影，潛心拍攝兩年方才完成前期工作。由于經費緊張，片中絕大多數演員，都是顧曉剛身邊的親人和朋友。

《春江水暖》海報

《春江水暖》蘊藏著中國山水畫的美學概念，有著深沉的東方哲學意念，這部電影也拿遍了國內外包括戛納、溫哥華、德國漢堡、新加坡、中國金雞、FIRST影展等眾多電影節的獎項。按照顧曉剛的規劃，《春江水暖》只是“卷一”，后面兩卷將沿著水流“春江涇流杭州錢塘匯入東海”，最終匯成三部曲篇幅的長卷圖景。

短片《夏風沉醉的晚上》的上映，縮短了影迷的等待。短片與長片之間，即是獨立的，又是相融的。顧喜的父母為何無法接受江一？《春江水暖》的表達相對含蓄，而《夏風沉醉的晚上》以此開頭，給出了答案。有人向顧喜提親，對方家境闊綽，一出手就是160平米的江景豪宅，送出的見面禮也是高檔手表。在富陽小城，這樣的女婿當屬“上上之選”，面對母親給予的壓力，顧喜義無反顧，寧肯斷絕父母關系，也要選擇愛情。這才有了《春江水暖》中，顧喜父親與江一的那次談話。

尾聲處，一艘電影之船駛向遠方，這是導演顧曉剛對于自由和理想的一種自我表達。戲中人也好，戲外人也罷，都有追求自由、愛情、人生的權利，這種升華和延展既服從電影本身，也傳遞給岸上的觀眾看。

《夏風沉醉的晚上》海報

《夏風沉醉的晚上》，很容易令人想起郁達夫的小說《春風沉醉的晚上》，導演顧曉剛也坦言，片名由來正是源于對郁達夫先生的致敬。整部短片拍攝3天，最難的部分是電影之船。“富春江常有人游泳，船行駛的航道相當于在人行道上開車，還是冒著很大風險的。每一遍鏡頭的完成，都花了很長時間做前期協調，還好，最終有了預想中的呈現。”

船上揚起的電影之帆，是一種意向的表達。作為影迷和導演的顧曉剛，腦海中很早就出現了這個概念，“隨著年齡的增長，對生活的觀察有了新的認知，就像是一棵樹，一直在成長，越來越深刻。像這次的疫情過后，相信大部分人對生命有了新的思考，希望借由這部短片鼓勵大家，揚起生活和理想的風帆吧。”

電影落幕，生活還在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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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第六感來源/導演幫（ID：daoyanbangw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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