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斯卡學院獎,在上周二“悄悄”地公布了提名名單。為什么是“悄悄”,因為如果你去搜索瀏覽一下入圍名單,你可以數數你看過幾部,或者是聽過幾部。
你是否知道今年《犬之力》的12項提名橫掃,意味著什么?日本導演濱口龍介憑借《駕駛我的車》入圍了重要獎項,與前年創造歷史的韓國導演奉俊昊,又有什么區別?而近幾年,奧斯卡為了突破與求變,又改動了多少奇奇怪怪的規則?
1998年第70屆奧斯卡頒獎典禮
馬特·達蒙、羅賓·威廉姆斯和本·阿弗萊克合影
這些好像都只成為了一小圈層業內人士/電影媒體津津樂道的盤點與點評。而上次,全民熱火朝天地議論奧斯卡,是五年前把最佳影片頒錯給《愛樂之城》的烏龍事件,還是六年前小李子終于拿了影帝的梗就此完結?(而此時你可能壓根不記得小李子的獲獎影片究竟是哪部。)
2017年第89屆奧斯卡頒獎典禮
《愛樂之城》制片人宣布最佳影片應為《月光男孩》
奧斯卡,是好萊塢電影工業體系下的產物,本質上是集合著最強盛電影工業從業者的表彰大會。曾經最佳影片榜單中也出現過《泰坦尼克號》《辛德勒的名單》《沉默的羔羊》等等這些在票房與口碑上雙豐收的作品。可現在連提名名單公布,都沒人來吵架了。
沉默的羔羊
The Silence of the Lambs
1991
那是從什么時候開始,我們不再在意這些被表彰的電影了,也不再在意奧斯卡的獲獎名單了?是什么在削弱這一頭號文化娛樂產物的商業和藝術價值呢?
英劇《九號秘事》里曾有著名的一集,戲謔調侃了奧斯卡評委是一群“沒看過一部提名影片就盲投”的“老古板”,這或許多少有些夸張,不過的確指出了些許僵化的評選制度。那么,已經將近百歲的奧斯卡學院獎是如何評選出來的?
1986年第58屆奧斯卡頒獎典禮
比利·懷爾德、黑澤明、約翰·休斯頓一起頒發最佳影片
1968年第40屆奧斯卡頒獎典禮
希區柯克獲得埃爾文·G·撒爾伯格紀念獎
奧斯卡學院獎,每年由美國電影藝術與科學學院組織與頒發,投票的評委是由學院邀請的千名成員構成的。而這些成員基本上涵蓋了好萊塢電影工業各領域的杰出代表,比如制片人、導演、演員、編劇、攝影、剪輯等等分支。因此奧斯卡頒獎前的各種工會前哨戰獎和各大影評人獎,甚至是因各種丑聞已一夜失去公信力的金球獎,都算是奧斯卡的前瞻。
自2016年宣布多元化評委構成以來,學院已發展到約8,000名成員,因此我們看到越來越多的有色裔/女性從業者近年來就屢受邀約成為正式評委。這是奧斯卡求變的一小步,那我們來看看奧斯卡這幾年還改變過什么重要的規則?
1972年第44屆奧斯卡頒獎典禮
查理·卓別林獲得終身成就獎
1961年第33屆奧斯卡頒獎典禮
伊麗莎白·泰勒 憑借《巴特菲爾德八號》獲得最佳女主角獎
2022年第94屆奧斯卡參選影片規則中,最佳影片提名數固定為10部,并針對流媒體上線的電影擴大了入選可能性,且在音樂、動畫等相關獎項的提名名單數量中也有所提升。此舉的目的在于適當迎合逐漸霸占全球市場的線上發行渠道,尤其適用于疫情期間的放映問題。
而從去年起,學院頒布了全新的“多元化與包容性標準”作為入圍量尺,對于提名影片劇組成員與電影主題有了基礎的規定與限制。
1. 入圍電影的主演或重要演員里至少有一名少數族裔或有色人種
2. 入圍電影的劇組主要職位需要有六名以上少數族裔或有色人種
3. 入圍電影話題需要至少涉及少數族裔、有色人種、LGBTQIA+等非傳統話題中的一項
這樣看起來,學院是在不斷革新并投入積極的舉措,對嗎?
1959年第32屆奧斯卡頒獎典禮
西德尼·波蒂埃,憑借《原野百合花》成為第一位贏得奧斯卡最佳男主角獎的黑人演員
1973年第45屆奧斯卡頒獎典禮
馬龍·白蘭度憑借《教父》贏得最佳男主角獎,但他未到現場。代領此獎的美洲原住民女孩,稱其因“電影工業不當對待美國原住民”,拒絕領獎
《華盛頓郵報》分析了過去五年內奧斯卡最佳影片提名名單并與全新政策對比,多數電影符合以上要求,但少數可能會陷入危機,比如“差點”拿了最佳影片的《愛樂之城》。我們都知道,之前榮獲獎項的絕大多數人都是白人且為男性。
如今,這位“奧斯卡老人”想在種族、性別、多元文化等各類議題上尋求創新,但這些“立竿見影”的舉措,就像是一劑強心針,并不是針對電影藝術探索的長久之計。因此,每每發布一項修改規則時,評論總是在說“又政治正確”了。
1941年第13屆奧斯卡頒獎典禮
詹姆斯·斯圖爾特 憑借《費城故事》獲得最佳男主角獎
而其實一直以來左右入圍甚至獲獎名單的,還有一項重要因素,算是好萊塢的公開秘密——那就是各大電影制作公司的公關策略。簡單來說,“越高的媒體曝光”可以幫影片爭取到更大幾率的提名與獲獎。因為幾千名成員每年面對的是如此數目龐大的電影,所謂的“頭版”就能爭取更多的評委看到影片,至少能讓評委在做選擇題時納入考慮范圍,而不是壓根都沒聽過而忽略掉自家出品的影片。每年從年初的圣丹斯電影節開始,九月的威尼斯電影節(近年與好萊塢“關系親密”),再到長達半年的各大影評人獎與工會獎揭曉,都是為獲得奧斯卡最終提名的一次蓄力。
1998年第70屆奧斯卡頒獎典禮
詹姆斯·卡梅隆 憑借《泰坦尼克號》獲得了包括最佳影片在內的11個獎項
翻看近五年的最佳影片提名名單,你會發現它們的發行公司有各類老牌的大公司旗下專門進行頒獎季向宣發的子公司,例如環球影業、迪士尼旗下的探照燈影業、被迪士尼收購的20世紀影業(前20世紀福克斯)等等傳統電影公司,還有曾為《羅馬》砸下幾千萬美元宣發費的Netflix、加入戰役的亞馬遜影業等流媒體公司。偶爾也會有以小博大、另辟蹊徑的獨立電影公司A24和Neon能拔得頭籌,但總是少數情況。
1999年第71屆奧斯卡頒獎典禮
格溫妮斯·帕特洛憑借《莎翁情史》獲得最佳女主角獎
最“臭名昭著”的制片人哈維·韋恩斯坦,曾憑“一己之力”將《莎翁情史》和《烏云背后的幸福線》這類爭議影片推向奧斯卡。雖然所謂“公關”并非獲得奧斯卡提名的決定性因素,但的確在幾十年來,這多少左右了行業內的許多運行規則。
20世紀30年代,他們說有聲技術的出現會毀掉電影。20世紀50年代,他們說彩色膠片的使用會毀掉電影。20世紀70年代,他們說有線電視的普及會毀掉電影。20世紀90年代,他們說互聯網絡的誕生會毀掉電影。21世紀10年代,他們說流媒平臺的泛濫會毀掉電影。
1991年第63屆奧斯卡頒獎典禮
麥當娜和邁克爾·杰克遜
他們說過很多次,很多東西很危險,都可能毀掉電影。但其實,如今好萊塢電影工業所面臨的致命問題是——日漸疲軟的原創力。
在超級英雄電影統治電影市場的近15年內,大公司仿佛是嘗到了票房高回報的甜頭,每年公布的新片計劃不是超級英雄續集就是舊IP重啟。這種愈發保守的制片策略,導致ta們幾乎只朝兩個方向投入制作,巨額投資且面向票房收益的動作大片與投入極少且僅面向頒獎季的“文藝電影”。加上如迪士尼這樣的巨頭每年市場份額占比幾乎達半,壟斷式的結果是吸納收購更多的傳統電影公司。
1998年第70屆奧斯卡紅毯
海倫娜·伯翰·卡特
1999年第71屆奧斯卡紅毯
凱特·布蘭切特
與此同時,真正的小成本獨立電影和長期專注投入制作獨立電影的制片公司,可能并沒有足夠的資金,將他們的電影推廣到大預算電影的關注程度。有人說,奧斯卡頒獎典禮是一項金融業務,而不是一項創意業務。大公司出品的小成本電影“爭風吃醋”,真正獨立制作的藝術片難被青睞,在院線排片上也是難與其他大片相媲。
如今Netflix與亞馬遜影業等愈發壯大的流媒體平臺,獲得越來越多的提名,曾出品過奧斯卡最佳影片《月光男孩》的獨立電影制作公司A24,近年制作的《燈塔》和《原鉆》在前期曾獲得高討論,卻并未獲得重要奧斯卡獎項提名。將其拒之門外的原因,依舊來自學院冷落某一類型/題材這一放不下的“包袱”,也許喜劇、恐怖就是兩大最容易被學院忽視的電影類型。
燈塔
The Lighthouse
2019
原鉆
Uncut Gems
2019
而學院評選褒獎的影片,因被諸多文化、政治因素干擾,往往會選出那類“最大公約數”電影,因此那些擁有獨特創作愿景,沒有試圖取悅任何特定群體的敘事,在學院看來,似乎變得不那么“值得關注”。因此,我們仿佛也看到越來越多“頒獎季向”的電影誕生,這類電影擁有學院關注的議題,ta們所認可的價值,在命題作文的基礎上,這類電影往往能獲得青睞。但換句話來說,“英語系”電影的確肉眼可見的不那么吸引人了。
2013年第85屆奧斯卡頒獎典禮
本·阿弗萊克以制片人的身份 憑借《逃離德黑蘭》獲得最佳影片
原創能力日漸疲軟的好萊塢仿佛進入模式化評獎,在精英化小評審團的三大電影節分別根據自身評選風格,推崇女性主題獲獎電影(《倒霉性愛,發狂黃片》《鈦》《正發生》)時,奧斯卡仍然在“政治正確”與“學院地位”之間苦苦掙扎著。再轉頭看一直被好萊塢大幅忽視,終于在近兩年逐漸聲勢浩大的韓國電影產業、一路沖到頂峰的奉俊昊,和已經入圍今年多項提名的日本導演濱口龍介,體現了創作者的嘗試,也反映了奧斯卡的爭取。這本是好事——
但《寄生蟲》在美國的成功被指認仰賴于奉俊昊多年經驗下貼近的好萊塢風格,與韓國對于本片公關力量的投資,以及它在歐洲電影圈產生的影響力。同樣的,《駕駛我的車》今年在各大電影節收獲的好評與人氣,加上好萊塢持續不斷“討好”亞洲電影界的嘗試和“村上春樹原作”的標榜,讓本片超額入圍奧斯卡成為了確鑿的事實。
2006年第78屆奧斯卡頒獎典禮
李安 憑借《斷背山》獲得最佳導演獎
2020年第92屆奧斯卡頒獎典禮
奉俊昊 憑借《寄生蟲》獲得最佳影片、最佳導演、最佳原創劇本、最佳國際影片四項大獎,《寄生蟲》也成為史上第一部獲得奧斯卡最佳影片的“非英語片”
好萊塢開始嘗試對歐洲中心的藝術電影及其評論的重視,確實是有益的方向。在向全球輸出電影百年后,終于也敞開懷抱迎接世界電影,這樣的轉型值得鼓勵。但從歷史角度來看,這樣的風潮更暗示了好萊塢自身創作力每況愈下的事實。
去年奧斯卡頒獎典禮人氣以史詩般華麗的收視率跌落再創歷史新低,僅剩九百萬觀眾收看直播,比起本就低迷的前一年再次下降百分之五十。
The television actress Sandra White. Photograph by Loomis Dean/Time Life Pictures/Getty
長期的興趣寥寥,學院反復搬出“古怪新政”,導致這難得一蹭的年復一年掉入谷底。加上疫情的影響,在此期間的頒獎典禮大幅搬入線上,好萊塢表彰大會所營造的富麗堂皇的空間臨場感,難以被觀眾代入,明星大咖們從昏暗狹窄的酒店房間里蒼白連線,誰又有精力坐足四小時,聽讀那些不再熟悉的名字?
盡管奧斯卡頒獎典禮已做出上述努力以增加其成員和提名者的包容性,但他們總是只在負面宣傳發生與產生影響后才開始采取這些行動。奧斯卡頒獎典禮近年來一直在與收視率作斗爭,從2000年到2018年損失了1983萬觀眾。
1989年第61屆奧斯卡頒獎典禮
黛米·摩爾和布魯斯·威利斯
奧斯卡金像獎為提高收視率也進行過大刀闊斧的改革,例如提出“最受歡迎的電影”類別,但后來因迅速招致廣泛謾罵而被否決。許多評論家和學院成員,例如演員勞拉·鄧恩和導演史蒂文·斯皮爾伯格,對于自己納入多數提名類別而感到不安。
1989年第61屆奧斯卡頒獎典禮
女演員艾琳·鮑曼和男演員羅伯·勞演唱清水復興合唱團歌曲“Proud Mary”的改編版本,其中的歌詞改寫成以電影業為參考
1979年第51屆奧斯卡頒獎典禮
頒獎嘉賓哈羅德·拉塞爾、女演員法拉·弗西以及視覺效果得獎者丹尼斯·艾寧、卡羅·蘭巴爾迪、布萊恩·約翰遜
但顯然,學院還沒有吸取教訓。根據最新消息,奧斯卡將迎來“最受粉絲歡迎電影獎”——雖然并非正式的奧斯卡獎項,但網友可帶話題票選自己最愛的電影,范圍必須是符合本屆奧斯卡報名資格的影片但不僅限于奧斯卡入圍影片,每人每天最多投20次,并將在今年奧斯卡頒獎禮公布結果。學院表示此活動是為了讓社交媒體用戶能實時參與奧斯卡頒獎典禮,找到同好,得到前所未有的體驗。
2014年第86屆奧斯卡頒獎典禮
最著名的“群星自拍”
但如此娛樂化與網絡化的奧斯卡,真的還是“奧斯卡”嗎?又或者,推翻“學院”式傳統,才是奧斯卡進步的本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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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Yorkshire Viking
編輯/蓮子心
排版/左、The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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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Yorkshire Viking
編輯/蓮子心
排版/左、The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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